人終究會走過光陰,流逝而去,無法停滯不前,也註定成為空流入海的溪流。一切終將離我們遠去,一切都將變得遙遠,夜幕終將封印溪流的腳步,總是會唉聲嘆息,總會在人生中場過後希望留下些什麼。如果中場過後,看不見黑暗之光,人的趨吉避凶、逃離可能災禍的本能和嗅覺就開始積極活動起來。
養老院啟動銀髮族心理防衛
華人對於養老院三字有著相當程度的抗拒,一方面華人的特重血緣因素,即使農業社會已漸轉變成工商社會,無法和子女居住在一起,但是要長者們投靠養老院,除非是身體已無法自主,乏人照顧的無可奈何選擇,否則就算是喪偶成為獨居老人,也情願守著空盪盪的房子。
此外來自熟悉度的挑戰,就算是可以和子孫住在一起,許多銀髮族常常無法忍受大都市的人際隔絕,街坊不通訊息的現實,常常不久便叛逃回老家,重溫擁有鄰友取暖的人際網絡。
快活卻不快活
前荒野協會理事長李偉文,有一票從20多年前讀書會開始就聚在一起的十餘位朋友,經歷磨合和風雨,革命情感讓他們興起在一起居住的念頭,他們自稱是「蝸居」。
地已買好,看中臺南較慢的生活步調,美食巷弄和濃郁文化。李偉文說在臺北市「快活」但是心理上卻不怎麼快活。同樣的,前明耀百貨設計師李玠岳則是選中花蓮,他要的是更慢步調的花東地區,並一家四口貼近充滿歡樂歌聲和舞蹈的原住民,他的退休宅目前暫作民宿,已擴展至三個據點,全部聘用原住民。
臺北之不笑之城
退休前即對於未來居住地及生活,已有完整想法的田臨斌說,他很擔心雙北市的未來。從鄭捷殺人事件開始,到最近的小燈泡女童割頸事件,隨機殺人事件好像是雙北市天空揮不去的灰暗,無法預防,無法可解。
他世居在大臺北,但是最近十年來,發現此地已漸成不笑之城,或許是疲憊、或許月入22K個人前途不安,或許是中國崛起造成臺灣未來前途茫茫、或許是大臺北不尋常的高房價等特殊情勢,他覺得這裡住著是不太快樂的人們。
月光之里
從臺北市文山區遷居至基隆中正里的陳永弟夫婦,愛上了基隆清爽的空氣,夫婦說夏天只要打開窗子,其實不需要開冷氣,新居就充滿了生氣。最棒的是他們發現在61歲里長太太吳月里的推動下,擁有150位志工東明里,成為臺灣少數照料長者最妥當地區,起初平和地享受溫柔月光溫馨照拂,後來己身也投入志工行列,從受惠者變施予者。
★同場加映—瘋癲老人日記
谷琦潤一郎晚年的作品《瘋癲老人日記》,描寫一位77歲身體日衰但是想像力和記憶仍尚稱健全男性,回憶一生所遇特立獨行女性(惡女)的眷戀和不捨。
養老院的老人則是糾葛在對親情依戀、自尊的最後堅持和對陌生人的懷疑中。曾是護士,現在於安養院擔任看護員歐惠真說,很多長輩被送到安養院每天哭泣,遇到家人來總哀求要回家,要死在自己的家中床上,不想要死在沒血緣關係人懷抱中;擔心自己遭到凌虐,這也是部份的真實,不是每個照護員都是愛心滿滿的,對他們來說,這只是個工作罷了。實在不能勉強每個看護員都和老人產生緣份,況且如果和許多受照顧者產生連結太深,這些人走了,情緒也恐難承受。
依她個人經驗,問候、拍背加油打氣,儘量不把自己的情緒波動帶入工作;後來明白有些長輩非常有自尊心,比方大小便失禁時會說謊,撇清責任,其實只是愛面子罷了。
有時不舒適,不想吃飯,她會隔一會兒再嘗試餵幾口,不會硬撬開對方的嘴巴,也不會不過問就收走,可能是因為自己的父親早逝吧!蘿蔔、芹菜、空心菜的莖幹煮得不夠久時,可能老人家都很難入口;有時東西太乾或是把食物都混在一起,其實連正常人看了都沒食慾。有些比較莽撞的同事,有時不敲門就直接闖入找東西,的確是不太尊重對方的隱私;有時養老院為了最佳使用效率,會頻繁將老人家搬來搬去,面對老人們臉上驚恐表情,實在難忘。
歐惠真說,雖然常聽到他們常把死掛在嘴上,但明白他們還是很戀眷塵世,渴望親人來到的日子,一方面期待從死亡中解脫病痛,另一面又在困境中奮力求生存,矛盾嗎?一點也不,這就是人生吧。